第十章 金钱的味道

农业革命开始前和刚开始时,部落社会中流行以物易物。等到城市和王国兴起,当大量的陌生人试图合作时,光靠人情义务的经济制度就再也行不通了。

钱让我们能够快速、方便地比较不同事物的价值,让我们能够轻松交换这些事物,也让我们容易积累财富。

金钱并不是物质上的现实,而只是心理上的想象。可以说金钱就是一种相互信任的系统。而且还不是随随便便的系统:金钱正是有史以来最普遍也最有效的互信系统

为什么大家都同样相信黄金有价?因为黄金受到供需关系的影响,让价格达到平衡

钱是人类最能接受的东西

金钱制度有两大原则: 1、万物可换 2、万物相信

金钱有黑暗的一面

市场的力量、金钱的狂潮固然强大,但也不能低估刀剑的力量

第十一章 帝国的愿景

究竟帝国是什么?

帝国是一种政治秩序

两个重要特征(文化多元性和疆界灵活性):

1、帝国必须统治着许多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民族各自拥有不同的文化认同和独立的领土。

2、帝国的疆域可以灵活调整,而且可以几乎无限扩张

并不是一定要有军事征服才有帝国

帝国也不一定要有个专制的皇帝

帝国的规模也并非重点

邪恶的帝国?

现代对于帝国的两种批评:

1、帝国的制度是行不通的

2、做法不道德

帝国政体其实非常稳定

帝国的标准配备: 战争、奴役、驱逐和种族屠杀

现在人类之所以有许多文化成就,常常背后靠的就是剥削战败者

帝国遗痕在现代文化几乎无处不在

这是为你们好

“统治全世界,为所有人类福祉而努力”

智人本能上就会将人类分成“我们”和“他们”

人类就像是一个大家庭:父母享有特权,但同时也要负责孩子的幸福

这种良性的帝国思想让帝国的存在合理化,不仅让属民大小了反抗的念头,就算独立的民族也不再反抗帝国的扩张

当“他们”成了“我们”

常常正是帝国本身刻意加速传播各种思想、制度、习俗和规范,原因:

1、标准化有利于皇帝统治

2、传播共同的文化能够强化帝国的合法性

帝国的统治精英容易接纳不同的概念、规范和传统

同化的过程常常带着痛苦和创伤

历史上的好人和坏人

现存的所有人类文化,至少都有一部分是帝国和帝国文明的遗绪

历史无法简单分成好人和坏人两种

全新的全球帝国

我们眼下正在形成的全球帝国,并不受任何特定的国家和族群管辖

第十二章 宗教的法则

我们今天常认为宗教造成的是歧视、争端、分裂,但在金钱和帝国之外,宗教正是第三种让人类统一的力量

有了宗教之后,就能说法律并不只是人类自己的设计和想象,而是来自一种绝对的神圣权威。这样一来,至少某些基本的法则便不容动摇,从而确保社会稳定

我们可以说宗教是“一种人类规范及价值观的系统,建立在超人类的秩序之上”。这里有两大基本要素:

1、宗教认为世界上有一种超人类的秩序,而且并非处于人类的想象和协议

2、以这种超人类的秩序为基础,宗教会发展出它认为具有约束力的规范和价值观

宗教必须同时具备“普世特质”和“推广特质”

但其实,多数古代宗教反而是具备“区域特质”与“排他特质”

让羔羊变得沉默

农业革命开始,宗教革命便随之而来。

农业革命最初的宗教意义,就是让动植物从与人类平等的生物,变成了人类的所有物。

很多古代神话其实就是一种法律契约,在这份契约中,人类承诺会永远崇敬某些神灵,以换取人类对其他动植物的控制权。

多神教认为世界是由一群神威浩荡的神灵控制,有的掌管生育,有的掌管雨水,有的掌管战争。

多神教提高的除了神的地位,更有人的地位。

偶像崇拜的好处

大多数的多神论甚至泛神论,都还是认为有一个最高的权柄,高于所有其他神灵、恶魔或者神圣的石头公。

多神论与一神论真正的不同之处,在于多神论认为主宰世界的最高权力不带有任何私心和偏见,因此对于人类各种世俗的欲望、担心和忧虑毫不在意。

从多神论的概念向外推导,结果是影响深远的宗教宽容。

多神论本质上是思想开明的,很少迫害异教徒。

就算多神教征服了其他大帝国,也未曾要求属民改变信仰。

古罗马唯一长期以来不愿接受的,只有属于一神信仰并坚持要传福音的基督教。

席卷欧洲的天主教徒和新教徒之战起因只是二者对于“爱”的本质意见不合。

神是唯一

不论在何处,多神教都不断衍生出各种一神论宗教,但由于这些宗教无法放下唯我独尊的中心思想,所以一直只能处于边陲地位。比如犹太教。这种阶段可以称为“本地一神教”。

基督教认为有必要将耶稣的好事(也就是“福音”)传到世界各地。

一般而言,一神教徒比多神教徒更为狂热、更热衷传教。

然而,就像泛神论会继续在多神论里延续一样,多神论也继续在一神论里存活。

神学理论和历史现实一向大不相同。最后的情况是,一神论宗教大张旗鼓把其他神祗从大门赶了出去,但又从旁边的小窗把他们迎了回来。

善恶之战

多神教除了促成一神教,也促成了一些二元论的宗教。

二元论认为,整个宇宙就是“善”和“恶”这两股力量的战场,世间种种就是两方斗争的体现。

一神论面对“恶的难题”可以说是吃尽苦头。

二元论观点难以解决“法则的难题”。如果我们说的是善与恶的互斗,现在又有什么法则来规范?这些法则又是谁订出来的呢?

虽然一神论难以处理恶的难题,但要处理法则的难题却是轻而易举的:这个法则就是唯一的神订出来的。

一神论宗教吸收了大量的二元论信仰和习俗,许多我们以为是一神论的基本概念,都是出自二元论的本质和精神。

另一个关键的二元论概念,就是认为身体和灵魂、物质和精神是有清楚区隔的。

从历史上来看,一神论就是个万花筒,把一神论、二元论、多神论和泛神论,收纳到同一个神圣论述之下。

自然法则

我们目前为止讨论到的所有宗教,都有一个共同的重要特征:相信的都是神灵或者其他超自然对象。

在公元前1000年,亚非大陆开始出现全新的宗教及信仰类型,它们共同的特征就是崇拜的并非神祗。

这些信仰也认为有某种超人类秩序控制着这个世界,但它们所崇拜的这个秩序是自然法则,而不是什么神圣的意志。

佛教的教诲一言以蔽之:痛苦来自欲望:要从痛苦中解脱,就好放下欲望;而要放下欲望,就必须训练心智,体验事物的本质。

一神论的最高原则是:唯一真神确实存在,那么他想从我这里要什么呢?佛教的最高原则则是:痛苦确实存在,我该如何逃离呢?

佛教并不否认有神祗存在,认为他们有强大的神通,能够带来降雨和胜利,然而神祗对于“由欲得苦”这条法则却无能为力。

佛教徒崇拜的并不是神祗,而是这些已经开悟而尚未成佛的人,除了希望他们协助自己达到涅槃的境界,也希望他们帮忙处理一些世俗的问题。

当崇拜的对象变成了人

人文主义的基本信念,就是认为智人是独特的、神圣的,从本质上就与其他所有现代动物有所不同。

今天最重要的人文主义学派就是自由人文主义,它认为人性就在于每个个人的自我特质,因此个人自由也就变得神圣不可侵犯。

虽然自由人文主义将人性神圣化,但并不否认有神的存在,而且它根本就是源自一神论的信念。

人文主义的另一个重要教派就是社会人文主义。社会主义者认为所谓“人性”是个集体而非个人的概念。

自由人文主义追求的,是尽可能为个人争取更多自由;而社会人文主义追求的,则是让所有人都能平等。

和自由人文主义一样,社会人文主义也是以一神论为基础。

唯一不是来自传统一神论的人文主义教派,就是演化人文主义,以纳粹为最著名的代表。

纳粹顺着达尔文演化论的逻辑,认为必须要通过自然选择淘汰不适合的个人,只留下适者,才能让人类继续生存繁殖。

自由人文主义和最新的生命科学研究成果之间已经出现了一条鸿沟。

第十三章 成功的秘密

但纵观大局,可以看到从许多小文化到少数大文化再到最后的全球单一文化,应该是人类历史无法避免的结果。

虽然我们说全球无法避免成为单一文化,但它并不见得会是现在世界上的任何一种文化。

马后炮的谬误

历史上的每一个时间点,都像是一个十字路口。

历史成为学科的特点之一:对某个时代的了解越透彻,反而就越难解释为什么发生了这个事件而不是那个事件。

必须要深入地了解这些时期,才能真正看到那些最后并未发生的可能结果。

历史的铁则就是:事后看来无可避免的事,在当时看来总是毫不明显。

那些在当代看来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常常就是最后成真的事。

但这也不是说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地理、生物和经济力量确实会造成限制。但限制下仍然有许多发展空间,目前还没有什么确实加以制约的法则。

然而,历史就是这样的一团混沌,历史就是无法解释得斩钉截铁,无法预测得十拿九稳。

混沌分为两极,一级混沌指的是“不会因为预测而改变”。至于二级混沌系统,指的是“会受到预测的影响而改变”,因此就永远无法准确预测。

我们之所以研究历史,不是为了要知道未来,而是要拓展视野,要了解现在的种种绝非“自然”,也并非无可避免。

盲目的历史女神克利俄

虽然我们无法解释历史做出的选择,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历史的选择绝不是为了人类的利益。

甚至还有学者认为,文化就像是精神感染或者寄生虫,而人类就是毫不知情的宿主。

博弈理论告诉我们,在有多位参与者的时候,某些概念和行为模式可能对“所有”参与者都有害,但就是有办法继续存活下去。

这就是种行为模式,像病毒一样从一个国家传到另一个国家,伤害了所有人,只对行为模式本身有利,符合演化论上繁衍、复制的要求。

历史有太多的可能性,而许多的可能性最后都未成真。

第十四章 发现自己的无知

在过去500年间,人类的力量有了前所未有的惊人成长(人口增加了14倍,生产增加了240倍,消耗的能量增加了115倍)。

微生物可以说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也是最致命的敌人。

然而,如果要在过去500年间挑出一个最重大、最具代表性的一刻,一定就是1945年7月16日早上5点29分45秒。就在这一秒,美国科学家在新墨西哥州的阿拉莫戈多引爆了第一颗原子弹。从这时开始,人类不仅有了改变历史进程的能力,更有了结束历史进程的能力。

将人类带到阿拉莫戈多、带上月球的这段历史进程,称为“科学革命”。

典型的前现代统治者会赞助牧师、哲学家和诗人,目的是请他们让他的统治合法化,并且维护社会秩序,而不是要他们发明新的药物、武器,或刺激经济增长。

但在过去的500年中,人类越来越相信可以依靠投资科学研究提升人类的能力。

不知为不知

现代科学与先前的知识体系有三大不同之处:

1、愿意承认自己的无知。

2、以观察和数学为中心。

3、取得新能力。

“科学革命”并不是“知识的革命”,而是“无知的革命”。真正让科学革命起步的伟大发现,就是发现“人类对于最重要的问题其实毫无所知”。

对古老的知识体系来说,只会承认两种无知的可能。

第一种,“个人”可能不知道某些重要的事。要取得必要的知识,他该做的就是去问那些更聪明的人,而不是去寻找什么还没有人知道的事。

第二种,“整个知识体系”可能不知道一些“不重要”的事。

现代科学是一套独特的知识体系,独特之处也就在于公开承认这“整套体系”都对一些“最重要的问题”一无所知。

现代科学愿意承认自己的无知,就让它比所有先前的知识体系更具活力、更有弹性,也更有求知欲。

然而,这也给人类带来祖先多半无须面对的一个严重问题。就现在这个体系而言,我们假设自己并非无所不知,现有的知识也并未定案,但这也同样适用于那些让数百万人得以有效合作的虚构故事,随之会产生社会、国家治理的相关问题。

现代想要维持社会政治秩序稳定,只能依靠两种不科学的方法,其他别无选择。

1、虽然采用科学理论,但必须违反一般科学做法:宣称这就是绝对的真理。

2、不要采取科学方法,而诉诸“非科学的绝对真理”。

现代社会之所以还能够联系,原因之一就在于对科技和科学研究方法的信任,这几乎成了类似宗教的信仰,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也取代了对绝对真理的信念。

科学教条

现代科学没有需要严格遵循的教条,但研究方法有一个共同的核心:收集各种实证观察(可以用感官收到的),并以数学工具整理。

早期的知识体系常常是用“故事”构成理论,而现代科学用的则是“数学”。

牛顿告诉我们,大自然这本书所用的书写语言是数学。

在过去200年间,为了处理现实中更复杂的层面,数学发展出一个新的分支:统计学。

走向精确科学的趋势势不可挡,而所谓的“精确”,正是因为使用了数学工具。

统计课程现在已经不只是物理学和生物学的必修课,连心理学、社会学、经济学和政治学也同样需要。

知识就是力量

用“真实”与否来为知识评分并不妥当。真正考验的是实用性。能让我们做出新东西来的,就是知识。

统治着自主教育机构,目的只是为了传播传统知识、强化现行秩序。

许多的科学研究和科技发展,正是由军事所发起、自主及引导。

科学除了研发出攻击性武器,也可能提供防御的功能。

这种对于军事科技的迷恋其实到了近代才出现。在19世纪前,军事上的主要变革都在于组织而不是科技。

一直要到资本主义制度和工业革命登场,科学、产业和军事科技才开始了水乳交融的关系,从此世界急速全然改观。

进步论的理想

等到现代文化承认自己对许多重要的事还一无所知,又发现科学研究可以给我们新的力量,人类开始思索,觉得确实还有可能真正进步。

贫困、疾病、战争、饥荒、年老和死亡看来都已不再是人类必然的命运,而只是无知造成的限制。

纵观历史,社会上有两种贫穷:

1、社会性的贫穷,指的是某些人掌握了机会,却不愿意释出给他人

2、生物性的贫穷,指的是因为缺乏食物和住所,而使人的生存受到威胁

吉尔伽美什计划

当时最聪明的人才,想的是如何给死亡赋予意义,而不是逃避死亡。

吉尔伽美什体会到,从神创造人类的时候开始,死亡就是人类必然的命运,必须学会接受。

科学革命的一大计划目标,就是要给予人类永恒的生命。

对前现代的民众来说,有许多疾病和病痛无法可治,只能当做生活中的一部分来接受,但现在也得以药到病除。

死神军团受到最大的挫折在于儿童死亡率。

不论这项吉尔伽美什计划是否会成功,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就会发现许多现代晚期的宗教和意识形态已经不再强调死亡和来世这两项元素。

唯一一个让死亡仍然占据核心的现代意识形态就是民族主义。

科学研究的恩客

科学活动并不是处于某个更高的道德和精神层面,而是也像其他的文化活动一样,受到经济、政治和宗教利益的影响。

如果没有适当资金,就算再怎么天纵奇才,也是有力难施。

科学研究之所以能得到经费,多半是因为有人认为这些研究有助于达到某些政治、经济或宗教目的。

真正控制科学发展进度表的,也很少是科学家。

正因为资源有限,我们就必须回答像“什么更重要”和“怎样才算花得适当”这种问题。但这些都不是科学问题。科学能够解释的,是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物如何运作,以及未来可能会有什么。就定义来说,科学不会假装自己知道未来“一定”会有什么。

科学并无力决定自己的优先级,也无法决定如何使用其发现。

总之,科学研究一定得和某些宗教或意识形态联手,才有蓬勃发展的可能。

在过去500年间,科学、帝国和资本之间的回馈循环无疑正是推动历史演进的主要引擎。